月黑风高。浓墨般的黑夜将所有一切包裹起来,只留下了死一般的沉寂。
暗夜之中,一个裹着厚重冬服的少女正独自站在教学楼顶层的一扇窗户旁。她就像一个木偶人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,任凭刺骨的寒风如同刀割一般一遍遍地在她脸上划过。
现在她的脑海里,浮现出的是一个面容扭曲的男子。他一脸的不屑,唇齿间反复地说着一些嘲弄的话语。
“你给我放开!我都说过我不爱你了!”
“你还真是天真啊,难道一定要让我将这件事说清楚你才能明白吗?”
“我一直都把你当做玩具,一直都是!”
“说白了,我根本就没有爱过你!”
……
她听着这些话,感觉自己的心头似乎在被锤头一点点的凿着,那里面汩汩地冒出了鲜血。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,黯然地看向窗外,红肿的双眼里早已没有了半分光彩。
窗外,是迷了人眼的细碎雪花。它们是一群白衣舞者,在肆虐的狂风中跳着令人沉醉的舞蹈。
少女眯了眯眼,静默地眺望着这窗外飞雪。她默默地想着,这些舞者即便拥有最夺目的舞姿,却是不知自己落于何处,也不知最终自己会在蒸腾作用下消散。她的爱情也就如同这雪花般匆匆而逝,是不可能为她停留的景致。
她的思绪又飘到很远很远。那时,她还是个懵懂的小女孩。她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,可也过于普通,以至于随便放在人群堆里,她都容易被人忽视掉。同一般的女孩一样,她非常憧憬童话书里那些公主王子的浪漫情节。即便她觉着这些虚无缥缈的故事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,却也总忍不住在独属于自己的幻想海洋中肆意畅游。
然而,有一天,这仅存在于童话书里的梦幻般的情节真的发生在她身上了。那也是一个夜晚,是一个不同于今夜的,温柔的夜晚。微风恰到好处的吹拂着万物,不紧也不慢。她正独自一人在路上默默前行。在她的前方,是嬉戏玩闹的一群人。他们有说有笑,不亦乐乎。
今天是他们班级聚餐的日子。而似乎在队伍之外的她,也是班级中的一员。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当做透明人的生活,对此并无任何想法。
正当她认为今天会和往常一样一直都会是一个人时,一个少年悄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。她在察觉时,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讶异。他没有说话,只是微笑着看着她。她也没有说话,只是有些手足无措的,微低着头向前走着。前面的人群伴随着喧嚣声渐行渐远,而他和她则独留下来,并排在微窄的人行道上缓慢的踱步。
在大部队完全消失在他们的眼前时,他突然停了下来,他的视线也从她的面庞上转移到了她的手上。少女虽然和他不熟,可不知为什么,她鬼使神差地同他一道停下了脚步。紧接着,她对面的少年用自己宽大的手掌将她纤细的小手捧起,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下。少女不由自主地猛地一颤,原本平稳跳动的心脏似乎突然漏掉了一拍。她还没来得及反应,他又将脑袋凑近她的耳旁,吐出出阵阵热气;伴随着那股温热的气息,他缓缓出声道。
“夏雪,我喜欢你,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。虽然有点突然,但我还是想问你……你,你愿意……做我的女朋友吗?”
霎时,夏雪感觉自己周边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,时间戛然而止。她屏住呼吸,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年。他没有更多的言语,静默的等待着她的回答。夏雪紧握在胸口的拳头微微颤抖,她的心脏在猛烈的跳动。此时的夏雪有些恍恍然,她觉得自己仿佛正身处于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,而自己是这个宫殿里的公主。她朝前方看去,那里站着的是静候多时的王子……她没有做过多的犹豫,只轻轻“嗯”了一声就算是答应和他在一起了。
往后的日子里,夏雪将大把的时光挥洒在了这个少年身上。只要是能推掉的事情,她都没有半分犹豫的推掉,只为能多陪他一段时间。她对他可谓是关怀备至:他想去唱k了,她陪他唱;他想包夜了,她陪他玩;甚至于,他觉得学校食堂里的饭菜不合自己的口味了,她也亲自下厨去给他做。在这个过程中,她虽然觉得很疲累,但只要他轻轻的在她的耳边说上两句甜甜的话,她就觉得,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然而这样温柔的“王子”,却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里突然发生了改变。她依稀记得,那是他和她第一次完全翻脸。他阴沉着脸,一双黄豆粒大小的双眼里满含着厌恶。他毫不留情的甩开夏雪拉住他的手,丝毫没有眷恋的转身离去。夏雪愣愣地停留在原地,她望着那熟悉的背影逐渐融于夜色里,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。
那夜,她辗转反侧,难以入睡。她翻来覆去的想着,却总是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了。转而她又默默对自己说:可能他只是今天心情很不美好而已……嗯,对,他只是心情不好。他应该还是爱着我的,对,他还爱着我。所以我不能怀疑他对我的感情……
她想着想着,在天微有亮光的时候,倦意席卷而来。她用被子将自己的头捂了进去,不一会儿,她便沉入了梦乡。
但事情并不像夏雪所设想的那样简单。在那天之后,他是真的疏远她了。他突然变的忙碌,总是没有时间去陪她。偶尔他和她见面,他也没有了那时的热情,只草草的应着话,就好像她的身边站着的是一个机器人。
她的内心恐慌起来。她默默地想:是不是自己太过贪图他的温柔,所以上天惩罚了她,要将她这好不容易拥有的一点东西尽数夺去?她摇了摇头,暗暗下了决心,决意要将他变回从前的模样。于是她变的更加温顺,更加善解人意。不论他以怎样的脸色对着他,她也都以微笑着迎接,没有半分怨言。她经常会觉得难过,但只要想到那句话,她就会觉得好受不少。那句话是:
人要懂得知足。
这是她从小就信奉的箴言。作为一个人,她有很多的欲望。而作为一个异常普通的人,其中有很多欲望是她无法实现的。于是,她学会了知足者常乐。她不想着去奢求那些她无法得到的东西,只想着好好珍惜自己所拥有的。
因此,她特别珍视她和他之间的感情。她为了维持这段感情,忍辱负重,默默地将一切压力担在了自己的肩上。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,他们关系的终结,竟是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结束的。
她忘不掉他那鄙夷的眼神,忘不掉他毫无忌惮的伤人话语……
这所有的一幕幕如走马观花一般飞速在夏雪的脑海里闪过,她苦笑着,自己竟是被命运之神玩弄于鼓掌之中。两年多的感情,不过是水面上漂浮的,稍纵即逝的泡沫。
她咬了咬牙,爬上窗台,将自己的脚往窗外伸了伸。
再有一步,自己就可以摆脱这个世界的纷扰了。
再有一步,自己就可以去往那个无忧无虑的世界了。
再有一步,自己就可以真正的从痛苦中解脱了……
她一边想着,一边缓缓阖上自己的双眼。
突然,她的背后传出了一个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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